这一刻,高台之上手持铁剑的韩山愣住了,他看着台下郭靖那坦荡而坚定的眼神,看着他那因方才救人而破损染血的衣袖,
再感受手中这柄“得来”的铁剑,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直透心底。
与之相比,郭靖那“征北大将军”的请命,却仿佛带着万丈光芒,刺得他心头莫名一颤。
台下,短暂的寂静后,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:“驱除挞虏,恢复中华!”
紧接着,这呼声如同燎原之火,迅速蔓延开来,无论是靖难军还是红巾军,都被郭靖这无私的胸怀与宏大的志向所感染,纷纷振臂高呼:
“驱除挞虏,恢复中华!”
“愿随郭将军北伐挞虏!收复旧山河!”
声浪一浪高过一浪,直冲云宵,将那所谓的“铁剑认证”带来的短暂喧嚣彻底淹没在了澎湃的民族大义与热血之中。
陆少渊看着眼前这一幕,看着那高台上手持铁剑却面色复杂、仿佛被无形力量钉在原地的韩山,再看看台下虽无铁剑却已万众归心、气吞山河的郭靖,嘴角终于轻轻扬起。
他缓缓抬手,虚虚一按。
一股无形的威势瞬间笼罩全场,那震天的呼声竟不由自主地平息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于他。
“韩山。”陆少渊开口,声音平淡无波:“你要剑,剑已在你手。”
韩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铁剑,指节有些发白。
陆少渊的目光转向郭靖,声音陡然拔高,清越如剑鸣,响彻天地:
“郭靖,你要的东西……”
他手臂一挥,指向台下万千军民,指向那万里山河,“已在你心,已在你志,已在万民所向!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电,扫过全场,最终定格在韩山那变幻不定的脸上,一字一句,宣告最终的结果:
“既然如此,本座便遂了尔等之愿,也全了这天下大势,”
“剑,归韩山!”
“天下,归郭靖!”
“轰!”
此言一出,如同惊雷炸响,整个中都城外先是一片死寂,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狂热的欢呼与呐喊!
“天下归郭靖!”
“万岁!”
韩山站在高台之上,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“天下归郭靖”,看着手中那柄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分量的铁剑,脸上血色尽褪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他输了,输在了格局。
“天下……归郭靖……”
他跟跄一步,险些从九丈高台上跌落。
手中那柄铁剑,此刻重若千钧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冰冷的感觉从剑柄蔓延至全身,那不是权力的触感,而是……彻骨的寒意与讽刺。
台下,“天下归郭靖”、“驱除挞虏”的呼声震耳欲聋,如同海啸,将他和他手中的剑彻底淹没。
他苦心经营多年,汇聚数十万教众,席卷半壁江山,最终竟抵不过郭靖一句“愿为征北大将军”!
陆少渊的声音再次响起,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清淅地压过了所有的欢呼:“韩山,剑已予你,你可还有话说?”
韩山猛地抬头,看向台下那个青衫身影,又看向身旁虽左臂带伤,却依旧渊渟岳峙、目光坦荡的郭靖,
一股混杂着不甘、羞愤、挫败乃至一丝解脱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。
他张了张嘴,声音干涩沙哑:
“剑神……一言九鼎。韩某……无话可说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跃下台来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将手中那柄像征着“认可”却又无比讽刺的铁剑,双手捧起,高举过顶,然后,向着陆少渊的方向,深深躬身:
“红巾军……韩山,愿遵剑神法旨!自今日起……奉郭靖为主,共抗胡虏!”
此言一出,他身后红巾军阵营中一阵骚动,有人面露不甘,有人神情复杂,
但更多的,在贾距、刘福等内核人物的沉默与默认下,那点骚动很快平息下去。
人心都是肉长得,郭靖用行动收了自己人的心,同时也收了红巾军众将领高层的心。
跟随这样的王,不用担心狡兔死,走狗烹!更何况,剑神开口,大势已去,顽抗唯有死路一条。
陆少渊微微颔首,目光转向郭靖:“郭靖,你呢?”
郭靖上前一步,先是对着陆少渊郑重一揖:“郭靖,谢剑神成全!”
随即,他转向韩山,抱拳朗声道:“韩教主深明大义,郭靖敬佩!天下非一人之天下,乃天下人之天下!
驱除挞虏,非郭靖一人之事,亦非靖难军一家之事!
郭靖在此立誓,必与韩教主及红巾军诸位英雄,同心协力,共赴国难!
此生若不逐胡虏于漠北,封狼居胥,郭靖誓不罢休!”
他声音洪亮,情感真挚,没有丝毫胜利者的骄矜,只有坦诚。
这番话,不仅安抚了红巾军,更是将双方的隔阂瞬间拉近了许多。
台下再次爆发出欢呼,这一次,是双方将士共同的呼声!
韩山看着郭靖,眼神复杂难明,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,再次将手中的铁剑平举:“郭……主公,此剑……当物归原主。”
郭靖却并未接剑,他看着韩山,目光清澈:“韩教主,此剑既是剑神予你,便是你的缘分。
郭靖愿拜君为征北大将军,此剑,还是由韩教主保管吧。
此剑在手,如我亲临,上打昏君,下斩馋臣!
剑之所指,即为大军之所向!”
韩山浑身一震,难以置信地看着郭靖。
这柄剑,虽已无“得之得天下”的光环,但毕竟是剑神亲口所赐,神之佩剑,意义非凡。
郭靖竟如此轻易地……还给了他?这份信任与气度……
韩山沉默片刻,终于重重点头,将剑收回:“既如此,臣……愧领了。主公放心,红巾军上下,必唯主公马首是瞻!”
“好!”郭靖伸出手,与韩山的手紧紧握在一起。
陆少渊看着这一幕,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。
他轻轻抚了抚身旁的雕毛。
神雕歪着头,咕哝了一声。
陆少渊嘴角微扬,身形一动,已飘然落于雕背。
“此间事了,好自为之。”
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,神雕展翅,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鸣,载着那袭青衫,冲天而起。
他来时如仙,去时如神,留下一段传奇,开辟一个崭新的格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