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自己的女儿又提起妻子，罗根的瞳孔颤斗了两下，陷入了回忆。
那是五，六年前的事了，他们一家三口当时还住在老城的红砖砌成的房子里，日子过得平淡却满足。
每天清晨，他的妻子会在厨房里烤面包，香气可以弥漫整栋屋子。
傍晚，一家三口会在院子里喝着妻子泡好的红茶，看夕阳沉入远处的教堂尖顶。
美好的日子一直维持到那一次集会。
那天的广场上人声鼎沸，各个党派的旗帜在傍晚的风中猎猎作响。
妻子那天破天荒的想和他一起去，说是想看看自己的丈夫认真讲话的样子。
对着妻子崇拜的目光，罗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妻子，并让她跟在自己的身旁当做助手。
当时的小狄安娜因为个子太矮，只能站在后方人群的最高处，由市政的治安官照料，现在想来，那竟是命运的仁慈。
他的演讲刚进行到一半，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了骚动，有人高喊口号，有人向台上投掷石块。
罗根还没反应过来，一声刺耳的枪声便撕裂了喧闹，土枪的弹丸威力不大，却足够致命。
听到枪响的瞬间，他的妻子下意识地从身侧把他推开，罗根跟跄着倒地，却看到鲜血染红了妻子浅色的裙摆。
妻子的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却被身边挤上来的治安官和嘈杂的交谈声吞没。
“不！”
罗根紧紧扑向她倒下的身体，只觉得怀里的温度一点点流失，周围的人乱作一团，抗议者与治安官推搡着，烟雾与尘土弥漫在空气中。
小狄安娜在远处同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，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孤立无援。
那一幕画面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，从那以后，他把对妻子的愧疚转移到了女儿身上。
他总是竭尽全力的对小狄安娜好，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。
对他而言，狄安娜不仅是女儿，更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联系，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。
“狄安娜……”罗根从回忆中晃过神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爸爸，我没有怪你的意思，”狄安娜抬起头，湛蓝的眼眸中闪着坚定的光。
“只是我想让自己变得强大，这样以后可以保护你，保护更多的人。”
空气再次陷入安静。
教堂穹顶的阴影笼罩下来，彩色玻璃上的光影在地面上微微晃动，象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。
塔里克主教双手交叉放在身前，静静地看着这对父女，没有插话，只在唇角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。
罗根沉默了许久，父亲的本能让他想把女儿护在身后，不让她接触任何危险。
他叹了口气，目光重新落到塔里克主教身上，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无奈：
“塔里克，就没有什么更加安全的方法了吗？”
塔里克主教微微俯身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，眼神笃定且温和：
“哦，我亲爱的罗根，相信我，狄安娜小姐比你看起来的要坚强得多。
你要相信她的意志足以让她通过主的考验。”
罗根又不死心地追问了许多细节：
能否将眼球放在密封的盒子里？能否只在白天携带？能否由他人代为保管？……
塔里克只是微笑着摇头，强调必须由本人贴身携带，昼夜不离。
并给出了保证，说只是对狄安娜意志力的考验，如果真的有异常，他会妥善处理，不会造成实质伤害。
最终，罗根还是妥协了。
他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，心里明白，自己无法拒绝她的选择，就象当年无法阻止妻子跟随他去那场集会一样。
“好吧。”他低声道，“但如果有任何不对劲，我会立刻终止考验，把这鬼东西有多远丢多远。”
塔里克主教点了点头，象是在默认这个条件。
他不再多言，转身走向祭坛，开始为他们补上圣血洗礼仪式。
轿厢内的伊文看着狄安娜的内心，也是默默叹了口气。
他没想到狄安娜身上还发生过这种事情。
‘原来这才是狄安娜选择秩序性相的原因吗，为了拥有保护自己的家人力量……’
过了许久，狄安娜和罗根先生重新回到了蒸汽马车之上。
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沉，为了让罗根安心，两人在教堂里待了将近一天。
发现眼球确实没什么问题，只是偶尔会莫名头痛后，罗根先生才略显安心的带着狄安娜离开。
伊文在轿厢里，默默看着狄安娜。
她淡金色的长发被束带温柔的挽着，整个人端坐在车厢里象一只安静的绵羊。
‘嗯，骑士小姐的演技还不差。她这个样子，没人能想到她已经是超凡世界里的一名惩戒骑士。’
伊文盯着她手里的木盒，想起了眼球的样子。
‘神眼，是羊的眼睛，神血又是鸭血……’
‘啧啧，这个神恩教会信奉的神，哪里是什么创世神的身体碎片，简直就是一只奇怪的动物吧……’
他幻想起神恩教会跪拜一只奇怪动物的场景，总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。
‘嗯，那枚眼球的话，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遗留的痕迹能被神恩教会追踪。’
‘还是等过两天，在东区或者哪里的某个角落，再吞噬掉它，恩赐能力给加伊斯吧。’
他决定了后续的计划，便对着端坐的狄安娜传音道。
“你做的很好，骑士小姐。”
“这枚眼球，你可以先留着，等过两天，我会安排它的合理用途。”
狄安娜听到主的启示，在心里激动的点头，表面却不动声色。
‘谨遵您的指示，伟大的万灵之主。’
她把手心的小木盒又攥紧了些，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笑容。
蒸汽马车发出阵阵呜咽，悠悠行驶在回别墅的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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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安娜和父亲离开后，教堂的正厅也已经暗淡下来，里面空无一人。
旁边的侧厅内，墙壁上的铜灯燃着跳动的光芒，塔里克主教正背对着门坐在一张高背椅上。
他已经脱下了刚刚主持圣血仪式时的教袍，换上了轻便的便装，脸隐藏在椅背的阴影中。
“进来吧。”
橡木门被从外侧推开，教堂的执事出现在了门外的阴影之中，躬身向那张椅背行礼。
“塔里克主教大人，我刚刚看到古斯塔夫一家似乎拿到了一件神眼……”
话没有说完，塔里克打断了他，声音平静且温和。
“是我给的。”
执事似乎有些疑惑，扶了扶脸上挂着流苏的眼镜。
夕阳从他身后照射而来，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，只感觉他的头抬起了些许。
他的影子被拉的更长，复盖在了椅背之上，声音躬敬的问道。
“哦？主教大人，您再培养一位非凡者是想……”
虽然看不到动作，可他还是能感觉到主教点了点头，声音从那阴影中传出。
“一个，不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