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仙芝强压下心中的不快,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,面色凝重地说道:
“呼延首领,你先看看这个吧。”
呼延鹰狐疑地接过绢帛,他虽认识一些汉字,但阅读起来颇为吃力。
只能连蒙带猜,结合高仙芝之前透露的零星消息,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——撤退,放弃沧浪河,去镇南关。
看完之后,呼延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他将圣旨随手扔回给高仙芝,仿佛那只是一块破布,随即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极响的、充满轻蔑与怒意的冷哼:
“哼!俺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军情!原来是叫我们夹着尾巴逃跑!”
他猛地踏前一步,几乎要贴到高仙芝面前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高仙芝脸上,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帐内回荡:
“高将军!你们大唐不是一向自诩天朝上国,兵多将广,战无不胜吗?”
“那个李敬,不是被你们吹嘘成什么军神,百战百胜吗?”
“怎么一碰上楚军,就跟被抽了骨头的软脚虾一样,先是赫连无咎那个蠢货把三万金蝎部的勇士全葬送在了落霞山,现在连你这沧浪河也要不战而弃,一退再退?”
他越说越激动,挥舞着粗壮的手臂,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:
“赫连无咎死了也就死了,可他带去的三万铁骑,是我蝎族的好儿郎!”
“还有突兀金那家伙,也跟着损兵折将!这笔血债,还没找楚国人算清楚,你们倒好,先想着逃了?”
“这口气,你们大唐能咽下去,我呼延鹰,我血鹰部的勇士,咽不下去!”
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,几名唐军亲卫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,紧张地看着这位如同暴怒雄狮般的蝎族首领。
高仙芝面对呼延鹰的咄咄逼人,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,但他深知,此刻绝不能激化矛盾,撤退需要蝎族骑兵的掩护。
一场关于退与战、忍与怒的激烈交锋,在这沧浪河畔的军帐中,骤然爆发。
现场气氛因呼延鹰毫不掩饰的怒火与讥讽而骤然紧绷,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。
面对这位如同暴怒公牛般的蝎族首领,高仙芝深知硬碰硬绝非良策。
他强压下被冒犯的怒意,脸上挤出一丝尽可能平和的神情,抬手示意帐内紧张的亲卫稍安勿躁。
“呼延首领,暂且息怒,且听高某一言。”
高仙芝的声音放缓,带着一种试图讲清利害关系的诚恳:
“首领勇武,高某素来敬佩,渴望与楚军决一死战之心,高某亦能理解。”
“然,为将者,岂能只凭一腔血气之勇?需审时度势,知进退存亡之道啊!”
他走到沙盘前,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薛怀德和关云兵力的标识上,将其推向沧浪河方向:
“首领可知,最新军情,楚将薛怀德,已整合其本部及关云所部,共计十二万大军,正星夜兼程,朝着我沧浪河扑来!”
“而此地,我军加上马晁将军的部队,满打满算不过六万余人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直视呼延鹰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,语气沉重:
“十二万对六万,兵力相差一倍!且薛怀德新破赫连首领与王大将军,携大胜之威,士气如虹。”
“我军新遭败绩,士气难免受挫。呼延首领,你乃沙场宿将,当知此消彼长之下,若我等强行在此地与薛怀德决战,后果将是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