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格沃夫便跟着大卫往森林外走。
走之前,大卫在糖果屋废墟里转了一圈,不知怎么就发现了地牢的入口。
他弄了一个火把下去看了看,上来时手里多了块沉甸甸的金子,又返身下去装了两块,把帆布口袋塞得鼓鼓囊囊,才拍了拍口袋说:“够了。”
格沃夫瞅着他只拿三块,忍不住问:“这么多财宝,怎么不多拿点?
大卫把口袋往肩上一甩,笑了笑:“拿多了也带不动,反倒成了累赘。”
他蹲下身,看着格沃夫的眼睛认真道,“小家伙,记住了,没那本事护住财宝,就别贪多。露白了,被人抢是小事,丢了性命才不值当。”
格沃夫点点头,心里却在打主意——现在少拿点没关系,等天黑了,让狼大哥带着弟兄们来,保管连颗宝石渣都不剩。
至于那具焦黑的女巫尸体,大卫没多尤豫,找了根粗木杆把尸体挑到空地中央,任由它曝尸荒野。
“这种害人的东西,就该让鸟兽啃食干净。”他啐了一口,语气里满是厌恶。
做完这些,大卫又在废墟里捡了些没烧化的糖果,塞给格沃夫一把,自己也揣了很多颗,这才带着他往森林外走。
林间的风带着点凉意,吹得树叶“沙沙”响。
大卫嚼着颗薄荷糖,含糊地问:“你说的波塞冬帝国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?”
格沃夫含着颗水果糖,随口胡诌:“就是……每个人都有面包吃,早上起来能喝到热牛奶,冬天有炭火,夏天有树荫。”
大卫停下脚步,眼里露出向往的神色,叹了口气:“我们铁砧国以前也这样。那时候地里长着金黄的麦子,河里游着肥鱼,孩子们在广场上追着鸽子跑……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可惜现在什么都没了。”
格沃夫没接话,只是嚼着糖,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以前的事。
走着走着,大卫的脚步轻快起来,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,看样子是离家不远了。
突然,他转头看向格沃夫,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着星子:“漂亮的小孩,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味道吗?”
格沃夫差点被糖噎着,抽了抽嘴角——这话题转得也太突然了,跟一个“小孩”聊爱情?
他含糊道:“不知道。”
大卫笑起来,眼角的纹路都透着温柔:“你以后会知道的。”
他望着远处的树冠,象是在看远方的心上人,语气忽然变得深沉
“以前啊,我总在自己最忧伤、最孤独,心里空落落的时候想她。”
“但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,声音轻得象叹息。
“早晨起来散步时,看到草叶上的露水,会想她会不会也在看;
系新领带时,会琢磨她会不会觉得这颜色好看;
看别人表演话剧时,看到逗乐的桥段,会想她要是在,肯定笑得直不起腰;
甚至看菜单时,看到她爱吃的炖菜,遇到走路崴了脚这种小烦恼,或是捡到块好看的石头这种小喜悦,都会突然想起她。
他转头看向格沃夫,眼里的光温柔得能化开糖:“这不是因为我有太多时间闲着想,而是因为她早就占满了我所有的时刻。
爱情啊,就是这样。”
格沃夫愣住了,嘴里的水果糖慢慢化了,甜味淡下去,心里却象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。
我也会有这么爱我的人吗?应该不会有吧。
不过格沃夫心里那点被触动的情绪还没焐热,就被大卫接下来的举动泼了盆冷水——这人压根没往镇子的方向走,反而拐进了条开满野花的小径,嘴里还哼着刚才那支甜丝丝的小调。
“我们这是……不去你家?”格沃夫皱着眉,帽檐下的狼耳朵微微竖起。
“先去见个重要的人。”大卫回头冲他笑,眼里的光比刚才聊爱情时更亮,“很快就好。”
格沃夫心里嘀咕着“准没好事”,却还是跟着往前走。
穿过一片齐腰高的野菊,眼前突然出现座爬满金银花的花亭,藤蔓缠绕着木架,细碎的白黄花朵缀了满架,风一吹,甜香就漫了过来,腻得人有点发晕。
花亭边站着个姑娘,金发被风拂得轻轻飘,白裙子的下摆沾了点草叶,正望着他们走来的方向,眼神里带着点急切的盼。
看到大卫的身影时,她眼睛“唰”地亮了,嘴角立刻漾起笑,像朵突然绽开的铃兰。
格沃夫算是看明白了——这哪是回家,分明是带他来当电灯泡,还是个明晃晃的大瓦数灯泡。
他这副正太模样,往人小情侣跟前一站,不是添乱吗?
“你在这儿等着,别乱跑。”
大卫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雀跃,说完就快步朝花亭走去,步子都比平时轻快了半截。
格沃夫站在原地没动,看着大卫走到那姑娘面前,两人先是说了句什么,然后姑娘就被大卫拉进了怀里。
阳光通过金银花的缝隙洒下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金发光和白裙角缠在一起,连风里的花香都象是被搅成了蜜。
“你去哪了这么久?”
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,尾音带着点撒娇的拖腔,像羽毛轻轻搔在人心尖上。
她歪着头,蓝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大卫
大卫低头看着她,眼里的笑意快溢出来了,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,打开来,里面除了几块金子,还有几颗用玻璃纸包着的彩色糖果。
他把糖果递过去,又晃了晃金子:“你看,找到好东西了,这下你哥哥该不会再反对了吧?”
姑娘立刻笑了,眉眼弯弯的,伸手接过糖果,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掌心,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:“嘿嘿”
她又剥开颗橙子糖塞进嘴里,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。
两人靠在花亭的木柱上,肩膀紧紧挨着,大卫低头跟她说着森林里的趣事,说他怎么躲开毒蛇,怎么爬上高树摘野果,说到惊险处,姑娘就紧张地攥住他的袖子,听到好笑处,又“咯咯”地笑个不停,偶尔伸手轻轻捶他一下,力道轻得象棉花。
阳光通过花亭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,连地上的影子都缠在一起,分不出彼此。
格沃夫站在几步开外,面无表情得象块被晒硬的泥巴。
他看着那两人旁若无人地腻歪,只觉得空气里的花香都甜得发腻,堵得他胸口发闷。
他默默摸出颗薄荷糖,剥开糖纸塞进嘴里。
清凉的味道在舌尖“啪”地炸开,带着点刺人的凉劲,总算压下了那股腻人的甜香。
他皱着眉,视线在花亭里两人身上扫了一圈,又飞快地移开,落在远处的树干上——上面停着只灰扑扑的麻雀,正歪头啄着树皮。
就在这时,花亭里的姑娘象是终于注意到他,蓝眼睛里带着点好奇,朝他轻轻招了招手:“小家伙,过来呀,大卫说你很厉害呢。”
格沃夫:“……”
他看着姑娘那张带着笑意的脸,又瞥了眼旁边正冲他挤眉弄眼的大卫,嘴里的薄荷糖突然没了味道。
现在转身跑掉,还来得及吗?
脚刚动了动,就听见大卫的声音传来:“格沃夫,过来啊,莉莉又不吃人。”
喊完还冲他挤眉弄眼,那表情活象只偷到鸡的狐狸。
格沃夫磨了磨后槽牙,薄荷糖在嘴里嚼得咯吱响。
刚要梗着脖子说“不去”,莉莉已经跑过来。
她猛地蹲下身,裙摆扫过青草,带起阵细碎的沙沙声,视线稳稳地跟他齐平。
掌心摊开,躺着颗水果糖,糖纸印着红黄相间的小草莓,亮晶晶的晃眼。
“给你。”莉莉把糖往他手里送,指尖温温的,像晒过太阳的鹅卵石,“好吃的。”
格沃夫盯着那颗糖,糖纸边角有点皱,大概是揣了好一会儿。
他又瞥了眼不远处的大卫,那家伙已经直起身,双手抱胸,下巴抬得老高,一脸“我就知道你会动心”的欠揍模样。
格沃夫突然觉得嘴里的薄荷糖苦得发涩,连带着心口都堵得慌。
“拿着吧。”
莉莉见他不动,干脆把糖往他掌心一按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
“大卫说你是从波塞冬帝国来的?我们是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儿啦,”
她歪着头笑,梨涡更深了
“不过没关系呀,你要是愿意,就住下来嘛。我们可以一起去问镇上的商人,他走南闯北的,说不定知道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