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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4章 那是生机(1 / 1)

她看着他那张血色尽褪,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,眼框再也忍不住,一瞬间就红了。

这个傻瓜。

她俯下身,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。

然后,她握住了他冰凉的手。

那只曾经捏断钢笔,曾经精准操控着无数精密仪器的手,此刻正无力地摊开着,掌心还残留着汗水的湿滑。

孟听雨用自己的掌心,将他的手包裹。

她想把自己的温度,传递给他。

疲惫,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
她的眼皮,越来越重。

最终,她再也支撑不住,就这么趴在床边,握着他的手,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整个密室,陷入了极致的安静。

她不知道。

她也没有看到。

就在她睡着之后,顾承颐那双覆盖着银针,早已被判定为彻底坏死的腿部神经深处。

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电信号,悄无声息地,闪铄了一下。

如同万古长夜里,亮起的第一颗星。

那是生机。

是破而后立之后,新生的第一缕微光。

第一缕晨光通过百叶窗的缝隙,在纯白的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斑。

顾承颐的眼睫,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
他醒了。

意识从无边无际的疲惫深渊中,缓缓上浮。

身体像被拆开重组过,每一寸肌肉都残留着酸软的馀烬,但那场足以毁灭一切的剧痛,已经消失了。

他睁开眼。

映入眼帘的,是孟听雨那张近在咫尺的、带着倦容的睡颜。

她就趴在床边,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,另一只手枕在脸下,睡得并不安稳,长长的睫毛偶尔会不安地抖动。

阳光为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。

顾承颐的心,被一种温热的情绪填满。

他没有动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试图将她此刻的模样,深深刻进脑海。

片刻后,他才将注意力,转移到自己的身体上。

他尝试着,动一动自己的脚趾。

没有反应。

再试。

依旧是一片死寂。

那双腿,就象两截不属于他的木头,沉重,麻木,没有任何知觉。

仿佛昨夜那场撕心裂肺的破而后立,只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幻梦。

光,从他眼中一点点黯淡下去。

那颗刚刚被希望点燃的心,迅速冷却,沉入冰冷的谷底。

他缓缓闭上眼,掩去所有的情绪。

孟听雨几乎是在他情绪变化的瞬间就醒了过来。

她猛地抬起头,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惺忪与血丝。

“你醒了?”

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立刻伸手去探他的额头。

温度正常。

她松了口气的下一秒,就对上了顾承颐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眸。

孟听雨的心,咯噔一下。

她不用问,也知道结果了。

她坐直身体,双手复上他毫无反应的大腿,指尖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斗,开始为他检查。

她仔细地按压着每一个穴位,用指腹感受着他皮肤下的温度与肌肉的僵硬程度。

顾承颐始终沉默着,任由她动作,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
可越是这种平静,就越让孟听雨心慌。

“药力还在潜伏,需要时间。”

她开口,声音尽力保持着平稳与专业。

“生生造化丹的药性霸道,破开经脉后,需要一个过程来修复与新生。这几天,你需要静养。”

顾承颐没有说话,只是转过头,看向窗外。

阳光正好,一如他残疾后的每一个晴天,明媚,却与他无关。

孟听雨看着他冷硬的侧脸,喉咙里象是堵了一团棉花。

她知道,任何安慰的语言在绝对的现实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生生造化丹的药理。

破而后立,立竿见影。

如果没有立刻产生效果,那只有两种可能。

要么,是他的神经坏死得太过彻底,连龙血藤的霸道药力都无法逆转。

要么,是失败了。

这个念头,象一根冰锥,狠狠刺进她的心脏。

她不敢再想下去。

别墅里的气氛,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变得异常沉闷。

顾家和云家那边,都默契地没有打来一个电话,没有派一个人前来。

他们都在等待。

却又不敢打扰这份等待。

这种心照不宣的体谅,反而象一张无形的网,将所有人的心都紧紧勒住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空气里,只剩下仪器运作的轻微蜂鸣。

念念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压抑。

小家伙今天异常乖巧,没有吵着要妈妈抱,也没有缠着要爸爸讲故事。

她一个人坐在床边的羊绒地毯上,安安静静地玩着她的积木。

那是顾承颐前几天刚托人给她买回来的,一套限量版的原木积木,打磨得光滑圆润。

她把积木一块块垒起来,搭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城堡。

然后,她拿起一块雕刻成小兔子型状的积木,想把它放在城堡的最高处。

小手一滑。

那块小兔子积木,从她肉乎乎的指尖脱落,在地毯上滚了两圈,骨碌碌地,滚进了宽大的医疗床底下。

念念愣了一下。

她趴到地上,撅着小屁股,努力伸长了自己短短的骼膊,往床底下探去。

指尖离那块小兔子,总是差那么一点点。

她够不着。

小家伙努力了好几次,鼻尖都急出了一层细汗。

“呜……”

她委屈地瘪了瘪嘴,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,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。

眼看就要哭出来了。

这声细微的呜咽,象一根针,轻轻刺破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。

孟听雨立刻起身,想去帮她捡。

一直沉默地坐在轮椅上,望着窗外的顾承颐,却先一步动了。

他几乎是出于一种父亲的本能。

看到女儿快要哭了,他下意识地就想去帮忙。

他控制着轮椅靠近床边,俯下身,伸出手,准备去够床底的那块积木。

这是一个他做过无数次的动作。

简单,习惯。

就在他上半身向前倾斜,为了维持平衡,腿部肌肉下意识绷紧的一瞬间——

一股极其微弱,却又无比清淅的酸麻感,如同最微小的电流,毫无征兆地,从他右边大腿的深处,一闪而过!

那感觉来得太快,消失得也太快。

快到仿佛只是一个错觉。

顾承颐的身体,猛地僵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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