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之就是这样。
当狼大哥率领着狼王国的士兵们循着硝烟赶到时
当白雪公主和骑士长跌跌撞撞地从林间冲出来时,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漫山遍野的尸体像被狂风扫过的麦垛,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林地
深褐色的泥土被浸透成紫黑色,断裂的兵器和破碎的铠甲在尸堆里闪着冷光。
而在这片死亡之地的中央,艾瑞克和他的骑士们互相搀扶着,虽浑身浴血、狼狈不堪,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,象一群在废墟里顽强生长的野草。
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,混着硝烟和腐草的气息,呛得人胸口发闷。
连那些见惯了山林厮杀的狼士兵们,都忍不住皱起了眉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——这哪里是战场,分明是地狱。
白雪公主看到艾瑞克还活着,那瞬间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,腿一软差点摔倒,被身边的骑士长眼疾手快地扶住。
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,顺着布满尘土的脸颊往下淌,她却只是死死捂着嘴,不敢哭出声来——她怕这是一场易碎的梦,怕声音一出口,眼前的人就会象泡沫般消失。
艾瑞克看到狼王国的援军,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,紧握长剑的手一松,“哐当”一声,剑身砸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。
他想开口说些什么,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,象是被砂纸磨过的风箱。
最后实在支撑不住,被身边的骑士半扶半抱地坐倒在地,头靠着战马的腿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狼大哥没多问什么。
他只是锐利的目光扫过那片尸山,又落回幸存的王子身上,沉默片刻,沉声下令:“留下一队人处理伤员,其馀跟我走。”
他要去艾德兰王国。
这场仗,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而站在一旁的格沃夫,看着狼大哥坚毅的背影,什么也没说。
有些帐,确实该算清楚。
进攻的过程异常顺利,顺利得如有神助。
残存的艾德兰士兵在边境的隘口负隅顽抗,举着断裂的长矛和锈迹斑斑的盾牌,嘶吼着冲上来,象是要做最后的困兽之斗。
可狼士兵们只是冷静地举起肩上的木头步枪,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冲锋的人群,手指扣动扳机
——“砰!”
葡萄做成的子弹呼啸而出,带着破风的锐响,打在士兵身上,瞬间炸开几个狰狞的血窟窿。
那些看似普通的浆果,在枪械的射击下,竟比铅弹还要锋利,轻易就撕碎了陈旧的铠甲和粗布军装。
抵抗的士兵成片倒下,鲜血染红了隘口的土地。
剩下的人看着同伴身上汩汩冒血的伤口,握着武器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。
当狼士兵们再次举起枪,枪托抵肩的动作整齐划一,黑洞洞的枪口泛着冷光时,不知是谁先扔掉了盾牌,带着哭腔喊了声“投降”。
紧接着,越来越多的人扔下武器,抱头蹲在地上,脊背抖得象秋风中的落叶。
狼大哥下令:“投降的俘虏,捆起来带走。”
这些俘虏后来被分了去处:那些只是被强征入伍、手上没沾过鲜血的,由小黑亲自问话,教育一番认清战争的荒谬后,就放了回去;
而那些手上沾染过鲜血的,则被带到动物王国做苦工——修路、种树、打理浆果田,用日复一日的劳动抵消过去的罪孽,什么时候得到动物们的原谅,什么时候才能离开。
而狼士兵们自始至终秋毫未犯。
他们穿过艾德兰的城镇时,脚步整齐划一,军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“嗒嗒”的声响,像精准的节拍。
灰色的军装在阳光下泛着整洁的光,扛着的木头步枪擦得锃亮,连路边盛开的野花都没碰一下。
居民们躲在家里,从窗户的缝隙里、门缝里偷偷张望,看着那些直立行走的狼——他们穿着和人类士兵相似的军装,眼神锐利却不暴虐。
有胆大的孩子扒着窗沿,看着狼士兵腰间挂着的浆果水壶,好奇地眨了眨眼,却被母亲慌忙拉了回去。
从边境到艾德兰王宫,狼士兵们只用了二十分钟。
而攻下整个王宫,他们只用了一分钟。
王宫的卫兵象征性地抵抗了两下,举起长矛比划了几下,就被狼士兵们一个扫堂腿绊倒在地,轻松缴了械。
狼大哥推开沉重的宫门,门轴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,他沉默地走了进去。
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高大的身影,廊柱上悬挂的油画里,艾德兰历代国王的眼睛仿佛都在盯着他这个“异族入侵者”,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愤怒。
王国的大臣和仆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,黑压压地跪倒一片,头埋得几乎贴到地面,连呼吸都不敢大声,生怕惊扰了这位传说中凶残的狼族首领。
最前面跪着的,是那个戴着王冠的国王。
他在看见王子砍翻军队之后,第一时间就逃跑了,逃回了王国。
却没想到,狼士兵们竟然过来了。
也没想到狼士兵们像长了鼻子的猎犬,硬生生撬开密室的门,把他从一堆珠宝里拖了出来。
此刻他趴在地上,华贵的天鹅绒王袍沾满了尘土和蛛网,王冠歪在一边,上面的宝石掉了好几颗。
他象条丧家之犬般匍匐到狼大哥面前,颤斗着伸出手,想去亲吻狼大哥沾着泥土的脚趾,声音里满是哀求
“饶了我……求求你饶了我……我愿意割地赔款,愿意把一半的国库给你,愿意做你的附庸……只要你留我一条命……”
狼大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,绿色的竖瞳里没有丝毫波澜,什么也没说。
后来,艾德兰王国的史书是这么记载的:
王国2534年,残暴国王悍然出兵攻打森林之国,惨败。
国王本人被擒,匍匐于异族首领面前以求苟活。
因不义之战死伤过多,触怒上帝,同年冬,国王死于无休止的噩梦,夜夜见尸山血海,终至精神崩溃,暴毙于寝殿。
而狼王国的士兵们,在占领王宫的当天就撤了回去。
他们带走了国王积攒的一半财富
至于艾瑞克,他在休息好后,如约去了狼王国。
这一次,没有硝烟,没有厮杀,只有风里飘来的浆果甜香,象是在为他引路。
狼王国早已张灯结彩。
动物们用藤蔓编织的彩带挂满了树梢,阳光通过彩带上的浆果,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斑。
艾瑞克刚走进,就看见白雪公主站在那棵最粗的树下,穿着一身雪白的嫁衣。
那嫁衣是用天鹅绒织成的,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,像落了一层月光,领口和袖口缝着柔软的狼毛,摸上去暖融融的。
她头上戴着用野蔷薇编的花环,脸颊红扑扑的,见他看过来,连忙低下头,手指绞着裙摆,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,眼里的羞怯像藏不住的星光。
“很美。”艾瑞克走到她身边,声音不自觉地放柔。
白雪公主的脸更红了,小声说:“你的礼服也好看。”
周围的动物们瞬间欢呼起来。
小矮人们抬着浆果酒桶穿梭其间,酒液晃出甜甜的泡沫,溅在谁的耳朵上,惹得一阵笑闹。
古鲁特坐在石头上,唱起了新编的歌:
“纸飞机飞过森林呀,带着心事落进他窗台下……骑士的剑劈开乌云呀,灵魂撞见灵魂就分不开……”
普西凯坐在他身边,眼睛亮晶晶地跟着哼唱,看看王子和白雪公主,又看看古鲁特。
风穿过狼王国的山谷,卷着浆果的甜香和青草的气息,拂过每个人的脸颊。
格沃夫靠在不远处的老树上,嘴里叼着根草茎,看着广场上那对新人。
艾瑞克正笨拙地为白雪公主戴上一枚精致的戒指,手指都在发抖;
白雪公主低着头,肩膀轻轻耸动,象是在笑,又象是在哭。
阳光通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格沃夫身上,暖洋洋的,把他的狼耳朵晒得有点发烫。